這一週心頭沈涸灰濛，煩鬱愁憂。若說莫名也非全然如此，單就上週弟弟打電話討救兵，對媽媽憤怒發咒語，再也不理睬他，孤傷無助傾訴事情始末，夾在中間的我，對他感到既同情又虧欠；打電話回家問媽媽，口氣全是哀怨細說弟弟不是。家人的情感從原本相安無事，到現在再起風波，我所能體會跟出面緩頰的動作，也僅僅是安慰與傾聽。
越是親近的人，你越容易用言語傷害了他。
勸說安撫弟弟的情緒，我明瞭他無力以對的挫折，身心痛苦不已，他代替了兄姐把撫養母親的責任一肩扛下，他面對年事已高的母親，幾近歇斯底里的指控，話筒聽來似曾相識熟悉，我也曾在其中，怎會不明白媽媽氣話一出，絕情狠厲到殘忍，刺劍中心，傷了自己也傷了滿腹懊悔祈求原諒的兒子。
事出必有因，很多事一開始沒做對，負面影響接踵而來。爭執過程所說出口的一時氣話，媽媽記在心裡，毅然絕然地發了重誓，就算弟弟跪求原諒，卻難挽她哀漠大於心死的狠心。一個珠胎暗結的女友跟反對他們交往的媽媽，在他百般哭求下，得不到成全，是命運多舛要他面對為難的頑強，還是自作孽的骨牌效應? 要是他沒有口出怒言，媽媽也不會傷心欲絕而撒手不管?
聽媽媽回想講起過去家暴的情節，藏在我記憶裡的片段，又再次顯現。我可憐的老媽媽啊，你何苦折磨自己還有自己的子女? 捨不掉的親情、義務、責任，忘不了的過去傷害痛苦，是面鏡子映照在眼前，我們既不能說你的不是，也不能承受這極度關愛所施壓的沈重啊。
七八十歲了，還有幾年。媽媽嘆氣哽咽訴說，心中的負擔，一日沒做好安排，她難以安心赴極樂世界。媽媽一生命運坎坷，從小當養女，長大掙錢養家，婚後丈夫暴力相向，兒子負氣離家，獨自擔負生活著落扶養兩小求學長大，年老還要擔心無一技之長的大兒子，日後沒媽媽後援當依靠該如何過下去，小兒子的婚姻是否如同兒戲般草草收場。我也鬧過家庭革命，憎恨埋怨過，如今心中只記得感恩，疼惜媽媽之所以為母親的做法，激烈而固執，如同我們是她所生般強烈抗拒，沒有妥協，除非抽離沈澱，在時間的沖刷下淡化彼此怨懟忿恨，不然帶著遺憾而走，憾念深切，又是至深至愛下的痛。
我盡我的力去牽繫他們的心，仍力有未逮，畢竟說出去的話，如潑出去的水，早已刻在心上，傷害既深且痛，沒有一方能放下，一時片刻也難有和解的結局，但至少剩下的我們是一家人的這份心，只能好好守護，祈求上蒼感念母親一生辛勞，讓她能活到看我們一家人和睦，我的媽媽啊，你要保重別再煩憂下去，兒孫自有人生功課要做，自己的過要自己擔的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