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了五年,同學會來了28位,出奇踴躍,多虧建國自美利堅歸國休假,一通通電話聯繫,串連了大家久違相逢的情愁。
五年時間不長也不短,好幾個人輕嘆,時間過何等快,「一眨眼」是他們常用的形容詞。
推開餐廳大門,幾個人迎面詫異,不若我所想的熱情招呼。原來是我剪了短髮,跟之前模樣有差異,第一眼沒認出來。
同學陸續陸續就坐,大家各自找同組先敘舊,再交叉跟較熟的同學聊近況。「你還在那家公司?」「你都沒變嘛。」寒暄交代近況熱絡之聲,足以讓人忘記餐廳內還有幾桌散客情侶,肆意喧嘩,大家臉上掛著情怯笑意,交談高分貝熱度,想在短短幾個小時,講完五年不見生活的故事,意猶未盡輪番閒談。該虧就虧,虛胖肚凸,增產報國又一胎,表面場面話有人應付游刃有餘,羞怔寡言還是當年認識的那個樣,也是沒變。
我選了中間大桌子入座,本來期盼跟同組麻吉笑談江湖,可惜都姍姍來遲,我只好不拘謹坐在班上最年長的大哥旁邊。他也是我們這一組,本不想跟這麼嚴肅愛講道理的人坐在一起,卻陰錯陽差自然而然坐在他隔壁。
年齡的懸殊,我們以前本來就話題很有限,尊稱他為大哥,心裡卻帶偏見對他愛理不理。他自畢業後,對讀書抱著極大熱誠,聽說他到上海復旦大學唸到博士,回來跟我們聊也是滿口台灣與大陸之間的差異。我們慫恿他下一步該開課授徒了,他緩緩細膩講起他讀書的緣由,工作數十年,賺的錢比上不足,比下有餘,參加扶輪社也都是有頭有臉大老闆,物質比較令他生厭,年過半百,已屆耳順之年,他恍然大悟,內心成就渴望強烈,人生追求已非金錢可滿足,接下短短有限歲數,他能對得起自己,終於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,便是讀書。
雖然他侃侃而談讀書帶給他歸屬安全感,但言談之間,我聽見那個比較的「比」字,還是掛在他嘴邊。終於可以在一群有錢人面前抬起頭,他們沒有的,他有,他們以殷羨的姿態對他表示崇敬,學識與金錢有了分庭抗禮不同的界線。他有了50歲前不同以往的自信,昂首自在,為寫書做準備,完成他下個階段的計畫。
人要活在當下,要去想開自己汲汲而營的生活關卡,要衝過的兩個條件,一是興趣,二是上帝生而給予的「密碼」,大哥如是說。乍聽下來是千篇一律的成功的方程式,要成為人上人,只有天賦跟努力。綁在一塊講,我們都懂,也都清楚,做到老闆,生活無虞,有兒子接班,他落得輕鬆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,遊山玩水,後半生為自己興趣而活。但,在我聽來,認清自己,做自己都是要及早發現的,不論活到幾歲;另一方面,當我們為生活打拼經濟開銷,混在柴米油鹽日子,有負擔包袱的要支撐到退休,才能卸下不能做自己的無奈裝甲,這點是大部分的人必經的過程。如我們不惑也知天命,也該當是一個逍遙的老人了,到那時,也是上天給予沈涸枷鎖到鬆解的那一天,早已是白髮蒼蒼齒動搖,誰猶言在耳聽見大哥的忠告,生命的意義,成就的來源,是自己要想通明白。
或許我們之中,對於成為人上人這件事並沒有多大企圖,守護自己的家,身邊圍繞愛我的家人,這樣就心滿意足了,追求財富,職位更上層樓,也許大有人在,而更多人為了保持健康,再忙再辛苦也是為了家人而努力過日子,即使失去興趣當正職的成就意義,可是不忘記自己快樂的來源,以及相信快樂不會因歲月消逝而轉移,就算是年老珠黃,髮鬢雲白,我們能在幾年後重逢,再次驗證彼此當初不變的初衷,懷抱熱情,相信自己,把酒言歡,無悔無怨?
四、五小時相聚終須一別,我們歡笑中拍了合照,揮手告別在寂靜黯闇巷弄。猶記聽一席睿智之言,細汨回想聽自己的聲音,再次回憶所見所聞,我們來日有緣再見,我們要敞開心房,宛若學子清純臉龐,喊叫對方的姓名,握手擁抱,燦爛微笑啊。